“铁笔惊涛” 鲜于枢《襄阳歌》的豪情与笔法
发布时间:2025-07-13 02:11 浏览量:1
元代书坛,赵孟頫的温润秀美如春风拂柳,而鲜于枢的雄奇豪放则似怒海惊涛。在他传世的行草佳作中,《襄阳歌》堪称扛鼎之作,既见李白诗中的狂放不羁,更显书家笔底的千钧力道。这幅作品如同一出纸上的交响乐,将文人的豪情与笔墨的张力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《襄阳歌》本是李白笔下的千古绝唱,诗中“襄阳行乐处,歌舞白铜鞮”的放达,“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”的洒脱,恰与鲜于枢的个性不谋而合。这位生于渔阳、长于江南的书家,性情豪迈不羁,饮酒作书时常“解衣盘礴”,全然不顾世俗束缚。当他挥毫书写李白此诗时,仿佛跨越时空与诗仙对饮,笔墨间自然流淌出“百年三万六千日,一日须倾三百杯”的酣畅。
作品中,诗句的节奏与笔法的疾徐完美呼应。写“落日欲没岘山西”时,笔锋沉缓如夕阳西坠;至“倒著接蓠花下迷”,则墨色酣畅,笔势连绵,似见醉后踉跄之态。这种“以书释诗”的境界,远超单纯的文字抄写,成为情感与艺术的双重宣泄。
鲜于枢学书尤重“骨力”,他曾批评赵孟頫书法“软媚”,主张“书必有神、气、骨、肉、血,五者阙一,不为成书也”。《襄阳歌》正是这一理念的绝佳实践。
观其用笔,起笔多如“折钗股”,笔锋猛然切入纸中,如“剑拔弩张”;行笔则“中锋直下”,线条遒劲如古松挂剑,兼具“屋漏痕”的自然与“锥画沙”的沉劲。“银鞍白马度春风”一句中,“马”字末笔竖弯钩如长枪大戟,笔力千钧;“春风”二字则笔势舒展,墨色渐淡,似有微风拂面之感。
结体上,字势多取侧倾,却又能“险中求稳”。“襄阳小儿齐拍手”中,“拍”字左倾右仰,仿佛孩童拍手时的雀跃;而“笑杀山公醉似泥”的“醉”字,笔画欹斜交错,恰如醉汉东倒西歪,妙趣天成。这种“欹正相生”的布局,让整幅作品既显动感,又不失章法。
元代书法承宋之余绪,却一度陷入“馆阁体”的刻板。鲜于枢与赵孟頫并称“二妙”,却走出了截然不同的路径。赵孟頫追求“复古”,以晋唐法度重塑书风;鲜于枢则在复古中更重“写意”,将个人性情注入笔墨,为书法注入新的生命力。
《襄阳歌》中,可见他对颜真卿“屋漏痕”笔法的化用,却舍弃了颜体的端庄,增添了几分狂放;也能寻到怀素狂草的影子,但又收敛了过于张扬的锋芒,融入了文人的书卷气。这种“取法古人而不拘泥古人”的创作观,打破了宋代以来书法“尚意”而轻法度的偏颇,为后世书家提供了“兼取法意”的启示。
细观《襄阳歌》,通篇笔势开合聚散,宛如一场酒后狂舞。但在看似狂放的笔触背后,却暗藏着清醒的控制——即使是最放纵的连笔,也能做到“笔断意连”;最浓墨重彩之处,亦能见笔锋运行的轨迹。
这种“醉中藏醒”的境界,恰是中国文人“外狂内正”的精神写照。鲜于枢以笔墨为媒介,将李白诗中的豪情、晋唐法帖的骨力与元代文人的风骨熔于一炉,最终成就了这幅“形神兼备”的佳作。
如今,当我们凝视《襄阳歌》的影印本时,仍能感受到八百年前书家挥毫时的激昂。那些跳跃的线条、奔涌的墨色,不仅是书法艺术的巅峰呈现,更是中国人“寄情于艺”的永恒追求——正如诗中所言“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”,真正的艺术,从来都在笔墨之外,在那份不被世俗羁绊的豪情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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