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于枢《草书韩愈石鼓歌》:元代草书中的金石狂响

发布时间:2025-06-19 07:37  浏览量:5

一、书家与诗魂:当雄强笔意遇上千古奇文

鲜于枢作为元代书坛“巨擘”,与赵孟頫并称“南赵北鲜”,其草书以“骨力洞达、气势磅礴”著称。而《石鼓歌》是唐代诗人韩愈咏叹先秦石鼓文的长诗,诗中“鸾翔凤翥众仙下,珊瑚碧树交枝柯”的瑰丽想象,与鲜于枢笔下的狂草形成了跨越时空的呼应。这幅作品创作于元大德五年(1301年),现存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,既是鲜于枢晚年书法的巅峰之作,也是元代草书融合“帖学”与“金石气”的典范。

鲜于枢善用狼毫长锋,在这幅作品中,他将韩愈诗中对石鼓文“古鼎跃水龙腾梭”的磅礴意象,转化为笔墨间的奔涌之势。与赵孟頫的秀逸不同,他的草书更似“剑戟森列”,在法度中暗藏野逸,恰如元人邓文原所言:“困学(鲜于枢号)书如渔阳健儿,意气豪侠,格力矫健。”

二、笔势与章法:狂草里的“金石密码”

1. 笔法:以帖入碑的破局之道

鲜于枢的笔法兼具“二王”帖学的灵动与碑刻的苍劲。在《石鼓歌》中,起笔多以侧锋切入,如“周纲陵迟四海沸”一句,“周”字首笔侧锋如刀削,随即转为中锋绞转,线条如古藤盘曲,既有“折钗股”的圆劲,又含“屋漏痕”的沉厚。尤其“沸”字末笔一竖,枯墨扫出,飞白间似见石鼓文的剥蚀质感,将书法的“时间性”与金石的“空间感”融为一体。

2. 结构:欹侧生姿中的虚实哲学

字势上,鲜于枢打破了唐人草书的均衡范式,如“雨淋日灸野火燎”中,“雨”字上密下疏,竖画拉长如垂露,与右侧“淋”字的紧凑形成对比;“灸”字中部留白似石鼓孔洞,周边笔画如篆籀般盘绕,虚实相生间暗合石鼓文的稚拙趣味。这种“险中求稳”的结构,恰似韩愈诗中“鸾翔凤翥”的动态美感。

3. 章法:墨象流动的交响诗

整幅作品的墨色变化极具戏剧性:起首“张生手持石鼓文”用浓墨重按,如金石开篇;中段“公从何处得纸本”转为枯笔疾书,墨色飞白如石鼓裂纹;结尾“嗟余好古生苦晚”又以浓墨收束,似余音绕梁。这种“涨墨—飞白—浓沉”的节奏,宛如一曲交响乐,将韩愈诗中“年深岂免有缺画,快剑斫断生蛟鼍”的跌宕情绪推向高潮。

三、历史回响:元代书坛的“复古革新”

鲜于枢所处的元代,书坛正掀起“复古”思潮,但他并未止步于模仿晋唐,而是将石鼓文、汉碑等金石文字的骨力融入草书。这种探索与赵孟頫“以楷法入草”的路径不同,更强调“以碑强骨,以帖畅神”。《石鼓歌》中,他刻意强化了笔画的“顿挫感”,如“鸾翔凤翥”四字,横画收笔处多作“虫蚀木”状,似石鼓文线条的斑驳痕迹,这正是元代书家“托古改制”的典型特征。

相比唐代张旭、怀素“纯任性情”的狂草,鲜于枢的草书更重“理性与激情”的平衡。他曾言:“学书贵有古意,若无古意,虽工无益。”这种“古意”并非简单临摹,而是在笔墨中注入金石的历史厚重感。《石鼓歌》中每一个转折、每一处飞白,都像是对先秦金石文明的当代诠释,让草书从“文人墨戏”升华为“文化传承”的载体。

四、今之观照:狂草里的生命张力

作为书法爱好者,临习《石鼓歌》时最震撼的,是鲜于枢将“书写”转化为“生命姿态”的能力。在数字化的今天,我们或许难以复刻元代文人“焚香临帖”的心境,但面对这幅作品,仍能感受到笔墨间奔涌的力量——那是对传统的敬畏,也是对个性的张扬。

鲜于枢曾在题跋中写道:“醉来信手两三行,醒后却书书不得。”这种“醉意”并非真醉,而是创作时忘却桎梏的自由状态。《石鼓歌》的可贵之处,正在于它既保留了“草法”的严谨(字字有来历),又释放了“狂态”的不羁(笔笔见性情),恰如韩愈诗中“金绳铁索锁纽壮,古鼎跃水龙腾梭”的意象,让千年后的我们依然能触摸到书法艺术最本真的生命力。

若说赵孟頫的书法是“玉壶春月”,鲜于枢的《石鼓歌》便是“铁马冰河”。它以狂草为媒介,让先秦石鼓的金石之声在元代书坛激荡,也为后世留下了一个启示:传统的生命力,正在于每一代人用当下的情感去重新激活它。这或许正是我们欣赏古典法帖时,最该读懂的“笔墨精神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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