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资治通鉴》:居安思危,思则有备,有备无患

发布时间:2025-06-09 23:32  浏览量:4

司马光耗时十九载,铸就《资治通鉴》这部帝王之镜。

它冷峻地映照出:多少煊赫王朝,崩塌于承平日久的懈怠之中。

春秋末年,晋国卿大夫智瑶(智伯),雄才大略,势力冠绝诸卿。

他率领韩、魏两家,以滔滔晋水为兵,将赵襄子死死围困在晋阳孤城。

城墙被淹,灶台生蛙,赵氏似乎插翅难飞。

智瑶志得意满,与韩康子、魏桓子同乘战车巡视水阵。

他指着浩渺水势,傲然道:“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!”

身旁的韩康子与魏桓子闻言,肘腋相交,暗递眼色——因为汾水可以灌魏都安邑,绛水同样能淹韩都平阳。

恐惧的种子,在盟友心中悄然疯长。

智瑶的谋士絺疵敏锐察觉了韩、魏的异样,直言进谏:“韩、魏必反!”

智瑶却嗤之以鼻,反问:“子何以知之?”

絺疵痛陈利害:“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,城不没者三版,人马相食,城降有日。然二子无喜志,有忧色,岂非欲生变乎?”

智瑶非但不警醒,反而次日将絺疵之言当作笑谈,转告韩、魏二人。

韩、魏立刻指天誓日,表露忠心:“此必谗臣欲为赵氏游说,使主疑二家而懈于攻赵也。不然,我二家岂敢弃朝夕可分之赵利,而蹈危难不可成之事乎?”

智瑶深以为然。

赵襄子在绝境中窥见生机,派谋士张孟谈深夜缒城而出,密会韩、魏。

一句“唇亡则齿寒”的警世箴言,瞬间击溃了韩、魏最后的犹豫。

三家歃血为盟,约定共击智氏。

当夜,韩、魏军士悄然倒戈,掘开堤坝,引晋水倒灌智瑶大营。

喊杀声起,火光映红水面,智瑶苦心经营的大军瞬间土崩瓦解。

他至死才明白,毁灭的滔天巨浪,并非源于敌人的刀箭,而是自己亲手掘开堤坝时,对盟友眼中那抹恐惧的视若无睹。

毁灭往往始于对细微裂痕的傲慢与忽略。

智氏宗庙被毁,封地被瓜分,显赫一时的家族烟消云散。

《资治通鉴》于此沉痛落笔:“智伯之亡也,才胜德也。”

智瑶有吞并三晋的雄才,却无洞察人心的明睿,更无居安思危的敬畏。

他沉浸在绝对力量带来的虚幻安全感中,对近在咫尺的盟友异心视而不见,对忠臣逆耳的警告充耳不闻。

围城的水利奇观,成了他骄狂的见证,也成了埋葬他的坟墓。

他忘了,最坚固的堡垒,也可能从内部的猜忌开始瓦解;最汹涌的危机,常潜伏在看似鼎盛的巅峰时刻。

安享强大时,更要俯身倾听暗流涌动的声音。

02骄狂失国,盟友成敌

战国中期,齐湣王田地依仗齐国的强盛,穷兵黩武,东征西讨。

他先联合韩、魏大败强楚于垂沙,又趁燕国内乱,发兵攻破燕都,几乎灭燕。

随后,他调转兵锋,向西吞并富庶的宋国,一时间威震天下,自矜功烈,自号“东帝”。

列国震恐,诸侯侧目。

志得意满的齐湣王,沉浸在开疆拓土的巨大成功里。

他视天下英雄如无物,对身边的盟友更是颐指气使,毫无尊重。

楚国的使者来访,只因反应稍慢,他便下令将其绑在殿外柱子上羞辱。

赵国的使者求见,他故意在庭中铺撒碎瓦砾,命其赤足走过,血流满地。

对曾并肩作战的盟友燕国,他更是刻薄寡恩,视其为自己砧板上的鱼肉。

燕昭王在深仇大恨中隐忍图强,筑黄金台招贤纳士。

名将乐毅慨然应召。

当齐湣王悍然吞并宋国,彻底打破列国平衡时,燕昭王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
乐毅洞察人心,精准地捕捉到了诸侯对齐湣王骄横跋扈的恐惧与怨恨。

他奔走于赵、魏、韩、秦、楚之间,陈说利害,痛斥齐湣王的暴虐无道。

“今日之齐,已非诸侯之屏障,乃天下之公敌!”

乐毅的雄辩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怒火。

五国罕见地放下纷争,组成联军,以乐毅为统帅,浩浩荡荡杀向齐国。

骄傲的齐湣王仓促应战。

然而,曾经慑服于齐国兵威的各国将士,此刻同仇敌忾。

齐军主力在济西遭遇毁灭性打击,一溃千里。

乐毅率燕军长驱直入,连下齐国七十余城,仅剩莒和即墨两座孤城在苦苦支撑。

昔日不可一世的齐湣王,仓皇逃亡。

他先奔卫国,却傲慢依旧,对卫君指手画脚,被愤怒的卫人驱逐出境。

又逃到邹、鲁小国,仍摆着“东帝”架子,要求对方以天子之礼相待,结果被拒之门外。

最终,他逃到莒城,却被名义上赶来救援的楚国大将淖齿诱捕。

淖齿痛斥其罪行,将其悬于屋梁之上,活生生抽筋而死。

齐湣王至死也没能明白,摧毁他帝国基业的,并非乐毅的百万联军,而是他亲手将昔日的盟友甚至中立者,统统推向了敌对的深渊。

权势巅峰时对盟友的每一次轻慢,都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。

强大的齐国,几乎亡国。

03长忘忧患,盛世崩解

唐玄宗李隆基登基之初,励精图治,任用姚崇、宋璟等贤相,革除弊政,开创了彪炳史册的“开元盛世”。

彼时,府库充盈,百姓安乐,四夷宾服,帝国如日中天。

长安城里,胡商云集,波斯锦、大食珠,奇珍异宝琳琅满目。

大明宫中,霓裳羽衣舞彻夜不休,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。

然而,承平日久,玄宗的忧患之心渐渐被繁华迷醉所消磨。

他不再关心民间疾苦,不再警惕边镇坐大。

曾经宵衣旰食的明君,沉溺于与杨贵妃的温柔乡中。

他轻信口蜜腹剑的李林甫,将朝政托付于这个堵塞言路、排斥异己的权相。

他宠幸野心勃勃的胡将安禄山,视其为“忠厚”的“胡儿”,对其毫无保留地授予三镇节度使的重权,掌控帝国最精锐的边军。

安禄山入朝,他赐坐于御座之旁,赏赐无度,甚至为其在长安修建媲美皇宫的府邸。

朝中稍有质疑安禄山的声音,立刻被李林甫压下,或被玄宗亲自训斥。

帝国的隐患,在盛世的华美袍子下疯狂滋长。

宰相张九龄曾忧心忡忡地警告:“禄山貌有反相,不杀必为后患!”

玄宗却一笑置之。

李林甫死后,继任的杨国忠更是骄奢无能,与安禄山矛盾激化,不断向玄宗进言安禄山必反,却又拿不出任何有效制约措施,反而加速了叛乱的爆发。

天宝十四载(755年)冬,渔阳鼙鼓动地而来。

身兼范阳、平卢、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,以“清君侧”为名,率十五万精锐边军悍然南下。

承平数十年的中原州县,武备松弛,官吏惊惶。

叛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,河北郡县望风披靡。

东都洛阳迅速陷落。

次年,潼关失守,长安门户洞开。

曾经繁华盖世的长安城,在惊惶失措中迎来了末日。

玄宗仓皇出逃蜀地,途中发生马嵬驿兵变,杨国忠被杀,杨贵妃被赐死。

煌煌大唐,瞬间从九天坠入深渊,陷入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浩劫。

玄宗晚年才痛彻心扉地醒悟,埋葬开元盛世的,并非安禄山的刀锋,而是他自己在温柔富贵乡里,早已锈蚀的警惕之心和对潜在危机的选择性失明。

忧患意识,是盛世的免疫系统;一旦失灵,繁华终成泡影。

结语

司马光在《资治通鉴》卷首即言:“治平而忽危亡,未有不危亡者也。”

智伯、齐湣王、唐玄宗,皆曾立于时代之巅。

他们的倾覆,非因外敌过于强大,实因在安泰中遗忘了危亡的阴影。

历史这面镜子,冰冷而清晰地映照着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:

居安思危,则危可转安;忘战必危,纵安亦倾。

真正的强大,不在于无懈可击的表象,而在于对细微裂缝的警觉与修补。

于个人,于家国,莫不如是。

警钟长鸣,方能行稳致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