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五十回

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五十回

乱云润生 第五十一章

润生迫入瑞记石棉厂谋生计

慈母保媒还乡八十现洋速婚

乱云润生 第三百五十回

上一回讲述；1933 年 12 月因在沽海助力抗日遭通缉的赤润生，经波折进入瑞记石棉厂工作，因表现出色获认可并拿到工钱。癸酉鸡年腊八后，他携带重金准备归乡。此前表爷告知他母亲为其物色了李秀才女儿，女方要 120 块大洋彩礼，且哥哥润本媳妇跳井自尽，母亲花 30 块大洋了结此事。

在返回家乡的长途汽车上，赤润生思想看自已成婚女方索要一百现大洋上下彩礼的数额：这也太大点了，这女子有这么出众颜值与才华？李秀才家是否在渠阳声名远扬这得细考：

1933年农村，120银元的彩礼堪称巨款。彼时，大米每斤约0.065银元，80银元能买超1200斤大米，足够普通五口之家3 - 4年主食开销；农村长工年均工钱仅20银元左右，凑齐80银元彩礼，需不吃不喝工作4年。同时，这笔钱相当于1 - 2头耕牛的价值，或可建一间普通房屋。对靠务农打零工农村家庭而言，如此彩礼远超其承受能力，必是沉重经济负担 。

可能李秀才把赤家看成富户了，在母亲自强不息艰苦奋斗下，这两年才逐渐过上好日子。女方能提出如此天价彩礼的家庭，他家财富规模估计已远超“富农”范畴，甚至视为当时的书香知识家族，属于脱离农村经济语境的乡下富豪阶层，母亲既相中女方，先看看吧！

腊月十五傍晚，赤润生终于回到赤阳庄老家，与全家老幼亲情团聚，看到家中变化，母亲为他婚事操心已久，此前经四处奔走物色儿媳，相中距渠阳县城十二里地史各庄镇李秀才家那年方19 岁的女儿李昭莲 。

腊月十六的清晨，赤润生从前几年慈母尚子琴给每个儿子盖的暖炕热屋婚房中走出来，先主动打扫院落，归整杂物。农历癸酉狗年渐行渐近，人丁兴旺，大红灯笼，春联鞭炮，各种年货备齐，赤家年味愈浓。

吃过早飯，西屋传来孩童嬉闹声。九岁读二年级的赤润山攥着半截木炭，趴在矮桌上临摹生字，作业本边角卷得像枯荷叶。"二哥！"听见声响，他立刻蹦起来，棉鞋上还沾着灶灰，"先生说我算术得了头名！"赤润生笑着挑起大姆哥，爱抚中揉乱弟弟的头发，从包袱里掏出块油纸包的芝麻糖。一旁，十二岁的赤润珍已上五年级，把清秀的字迹向二哥展示，优良，优良…布滿老师批语，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母亲的小棉袄褪去了年幼稚气，她淘米烧火、浆洗衣物样样在行，连隔壁王婶都夸她"比城里的姑娘还端庄贤惠"。

院里，赤润田推着独轮车准备去赶集，车斗里码着新打的木凳。二十一岁的他继承了父亲的庄稼把式，又接过大哥丢下的木工活计，农闲时走村串巷摆摊。"二哥，你且在家歇着。"他把汗巾往肩头一搭，"润山润珍放学就来帮忙看摊，家里断不了烟火。"远处草棚下，赤润本正闷头劈柴，斧刃劈进木头的闷响里，藏着未愈的伤疤。赤润生走过去接过斧头，兄弟俩沉默地轮换着挥臂，直到暮色给柴垛镀上层暖黄。

晚饭时，母亲尚子琴往赤润生碗里夹了三块腌肉，又往他桌上放两块烤红薯。"快吃，趁热，史各庄镇李秀才家..."她话没说完，赤润田轻咳一声，朝弟妹们使了个眼色。赤润山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糊嘟囔："二姐，听说那个李姐姐会背《长恨歌》。"赤润珍脸颊泛红，用胳膊肘撞一下弟弟。赤润生望着母亲期待的眼神，突然笑了！他想起离家时在沽海北站广场等长途汽车，火車鸣叫白烟混着雪升上灰蒙蒙的天空。

腊月十七清晨，赤润生在灶房帮母亲烧火时，感受到她往灶膛添柴都带着几分急切。饭后，他先去厢房找小妹，看她纳鞋底的功夫，细问家中日常开销；又到后院与赤润田一起打磨木器，旁敲侧击打听村里人情往来。和大弟聊起庄稼收成时，赤润田擦着汗直言："娘这些日子总念叨李秀才家的亲事，咱也该让她宽宽心啦。"

围坐在暖烘烘的土炕上，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，从地里的麦种到隔壁村的集市，琐碎家事里藏着对未来的盘算。赤润生望着母亲不时往这边张望的身影，终于明白，这桩婚事不仅是督促他尽快成家立业，更是母亲撑起这个家的殷切期盼。

腊月清晨，北风卷着细雪掠过结冰的井口。赤润生裹紧棉袄，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雍阳下五旗走去。昨晚，润生与父母商议，他要去雍阳下伍旗拜访雍、渠、渔三阳闻名遐迩名人志士吴慱雄、吴博瀚至亲表爷府上详细打听李秀才及其女身世。父母欢喜叮嘱携礼问候。

赤润生提前拜年至吴府青砖门楼下，铜制门环上结着薄冰。门房通报后，被领进暖阁，只见吴伯翰、吴伯雄兄弟正在弈棋，棋子落盘声清脆如冰裂。

"李秀才？滿旗镶黄"吴伯翰抚着山羊胡颔首，从檀木匣里取出泛黄的《顺天府志》，"光绪二十八年甲辰科最后一批进学。那可是赶上科举制度的末班车，三年后就神州全废了。"他指着科举名录上"李存礼"三字，墨迹虽淡，仍透出昔日荣光。

吴伯雄推开棋盘，铜制棋盒与木桌相撞发出闷响，"那年县试头场还考《论语》义，二场突然出了道'论铁路对直隶民生之利弊'，不少老学究当场白了脸。"他拿起水烟袋吸一口，"李存礼的策论里竟引了《海国图志》，学政大人批'通达时务'，在渠阳县可是头一份。"

赤润生这才知晓，李秀才为考取功名，曾三赴顺天府。头回名落孙山，归来时鞋底磨得透亮；二回止步府试，病了整整半月；直到光绪二十八年，年逾六旬的他终于在童生试中脱颖而出。那时科举已显颓势，新政推行，新式学堂兴起，但在渠阳这样的小县城，秀才仍是受人敬重的文化权威。

李家八十亩良田层层叠叠铺展在渔阳山下，佃户们春种秋收的身影，衬得雕花木窗内的书香更显宁静。李秀才膝下一子两女，幼女李昭莲自幼被视作掌上明珠。从六岁起，她便在父亲的私塾中习字读书，六载春秋熟读《女诫》《诗经》，不仅写得一手娟秀小楷，更能吟诗作对。岁月雕琢下，年方十九的她亭亭玉立，眉眼尽是温婉，行事间尽显书香门第的教养，如同清水莲花般清雅脱俗，美名十里八乡悄然流传。

离开吴府时，雪下得更大了。赤润生踩在厚厚的积雪上，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，脑海中不断浮现李秀才寒窗苦读的身影，还有李昭莲在私塾读书的模样。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，李家托媒人捎话，瞧得上他在沽海闯荡本事。这桩婚事，或许是两个家庭在动荡年代，对安稳生活的共同期盼。

暮色渐浓返回时，赤润生望见自家土院墙。窗棂透出暖黄的灯光，隐约传来弟妹们的欢笑声。他紧了紧棉袄，加快脚步往家走去。灶膛火光照亮母亲期待的脸庞，也照亮了这个寒冬里，一个曾经历大苦大难一穷二白，经力挽狂澜自强不息当下正蒸蒸日上滿旗人家，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无限希冀与期许。

待续